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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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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三

情況有點兒糟。

待到黃昏,淩守夷還未歸家,夏連翹便情知不妙了。

事情是這樣的。

就在今天早上,她和淩守夷又雙叒吵了一架,對於她和淩守夷而言,吵架是每天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日常活動之一。

她總是以將高冷忸怩的美人氣到破防炸毛為樂,雖然後果很有可能是自己三天下不了床。

這怎麽不能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目的達成呢?

今日卻有些不同。

天知道今日不是她主動犯賤,她也很無辜啊!

昨日夜深,她睡得正香,孰料淩守夷過來和她貼貼,壓到她的被子,那時她半夢半醒,迷迷糊糊,下意識一腳就把淩守夷給蹬下了床。

事實證明,她這個無心之舉導致的後果很嚴重。

淩守夷從早上起便抿唇繃臉,一副冷若冰霜,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,心如死灰地給她洗過褻衣,喊她吃早飯。

她在飯桌上為自己辯解幾句,就又爭執起來,淩守夷說不過她,又急又氣,竟然一聲不吭,扭頭離家出走了!

她當時睡得意識錯亂,又不知是他,下意識踹他一腳怎麽了,她不是都道過歉了?

雞毛蒜皮的小事,夏連翹當時也沒怎麽放在心上,想著每次淩守夷離家出走至多不過兩個時辰,過不了多久就該回來了。

少年和她吵完架,就和老大爺一樣出去溜達消氣,待這一口郁氣消去之後,便又平靜地回到家中,自去房內打坐修煉。

可這一次,眼見著夕陽西沈,暮色四合,淩守夷竟還未歸家,夏連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。

自己氣跑的,還得自己哄回來。

想到這裏,她心裏咯噔一聲,趕緊催動劍光,沿途順著淩守夷殘存的氣息追了過去,在中途不知道走過多少彎路,又問過多少人之後,她終於在一處山洞內找到了淩守夷的下落。

這不知是誰曾經遺棄的洞府。

少年抿著唇角,略作清掃之後,此時正往洞內洞內的石床上搬一床被褥。

壞了。

看這模樣是要和她分居。

夏連翹收起劍光,三步並作兩步正要沖進洞府內。

孰料,一道寒颼颼的劍氣劃過,阻斷了她的去路,在距她腳尖三尺之外留下一道窄而深的劍痕,附近草葉攔腰切斷,斷口整齊,更結下一層淡淡的霜花。

少年瞳色疏淡,冷冰冰硬邦邦隔著洞口與她想相望:“你走。”

夏連翹吶喊: “我不走!你不和我回去,我不走!”

見她冥頑不靈,淩守夷面無表情起指一道劍光將她逼出山洞外,又落下一道防護罩將洞口牢牢罩住。

徒留夏連翹在山洞外陰暗撓墻,“對不起我真的錯了。”

“小淩,原諒我吧。”

“那一夜,我傷害了你~”她一邊認錯,一邊不忘唱歌。

不知是哪裏來的粗鄙不堪的鄉野小調。淩守夷本已盤腿在石床上坐下,奈何曲調與唱詞太過洗腦,饒是他一顆道心,忍了又忍,終於忍無可忍,冷冷掀起眼皮,開口道:“你沒錯,錯的是我。”

他不回應則矣,一回應夏連翹立刻就來了精神:“是我是我,錯的是我。我保證我都改。”

“你錯在何處?”少年不置可否。

“我錯了。”夏連翹猶豫一會兒,期期艾艾地開始細數自己的N宗罪。

“我……我昨晚不該將你踹下床……

“我……我不該在你當劍的時候,拿你劈柴……

“也……也不該拿你切菜。

“……更不該禦劍飛行……”

越說,她嗓音就越弱下去,少年面色就越黑一層,原本稍有軟化的心再次冷得像塊石頭。

漸漸地,天黑了下來。

枯枝落月,寒鴉夜啼。

少年郎郎心似鐵。

“小淩,我好冷啊,你讓我進去暖和暖和吧。”她淒風苦雨,抽泣垂淚。

淩守夷仍是不為所動。

她撓墻撓得有點兒累了,便消停了一會兒,歇了一歇,打算緩口氣再撓。

就在這時,一道身影忽逐月而來,少年冷著一張俊雅白皙的俏臉,白袍翩飛,落在她面前。

夏連翹無措:“小淩?”

淩守夷冷冷掃她一眼,一言不發,轉身回洞。

她立刻讀懂他未盡之言,忙不疊跟著他回到洞中。

淩守夷肯放她進洞,她便長舒了口氣,自覺已成功泰半,便挽起他的胳膊,企圖把整個身子貼上去,眉眼一彎,臉上又掛起個笑臉,嬌聲軟軟道:“我就知道小淩你最好了,肯定舍不得我。”

淩守夷不動聲色推開她。

她可憐兮兮: “不就是不小心踹你一腳嗎?”

“不、小、心。”少年冷聲,一字一頓反詰。

既然願意跟她說話這就是還有戲!

夏連翹委屈巴巴: “那……那我還能是故意的嘛?”

少年微抿唇角,那幾個字在他舌尖反覆吞吐幾個來回,終於將一直縈繞於心的話脫口而出:“你、分明是惡狠狠的!”

夏連翹總算明白個中癥結所在了。

從昨夜到現在,淩守夷到底是在斤斤計較什麽了。

重點不是她把淩守夷踹下床這個行為,他是在計較她踹他時的力道問題!

俗話說細節看人品,淩守夷從她踹他的“惡狠狠”的力道中,琢磨出她對他的不耐與厭棄之意。

可冤枉啊,她那時候正睡得昏天黑地哪裏意識到這麽多。哪裏知道少年正抱著被子,臉上青青白白,一顆纖細的玻璃心此刻正在上演“她愛我,她不愛我”的大戲呢。

既然找到了問題,那便要解決。

她一個激靈,當即端正認錯的態度,神色誠懇,指天發誓,字正腔圓,她對他的愛,絕不摻雜任何水分,山無棱天地合,乃敢與君絕,她踹他全是她睡得昏天黑地,鬼迷心竅,失了心智。

她情話說得太過纏綿露骨,淩守夷微微別開視線,心頭一慟,目光有些閃爍。周身那股如冰似雪的氣質卻是口嫌體正直地和緩下來,顯然是有所觸動。

機不可失時不再來。

她烏黑的眼滴溜溜一轉,當即順桿兒往上爬,一骨碌爬到石床上。

淩守夷倏忽回神,冷言冷語:“……下去。”

夏連翹扯開被褥將兩人蓋上,眨眨眼: “我就進去捂捂,蓋棉被純睡覺,保證什麽都不幹。”

淩守夷:“……”

他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麽,少女就跟個小耗子似的一下子就鉆進被窩裏,與他大被同眠。

“要不。”她哧溜又露出個小腦袋,一雙杏眼帶笑,“你報覆回來,把我也蹬下去?”

淩守夷無法,也不能真逐她下床,只好默默忍耐。

掩了被褥,閉眸睡覺,不搭理她。

還未消停片刻,少年倏忽睜開眼,目光微凜。

腰下,不知何時摸來一只手。

淩守夷一把攥住她作亂的手,拉高了挾在半空,面無表情,定定瞧她,將罪證展示給她看。

夏連翹一點兒都不心虛:“……我就摸摸,什麽都不幹。”

淩守夷松開手,閉目養神。

少頃。

淩守夷再次僵住。

夏連翹附在他耳畔,小聲:“我就感受一下,不亂動。”

又過半晌。

夏連翹誠懇問:“我能動一下嗎?”

淩守夷淡抿薄唇,微微喘了口氣,目光泠然道:“好。”

“好……?”她沒料想到淩守夷竟真的會同意,被打了個措手不及,“誒等等……”

眼前一個天旋地轉,淩守夷按著她雙肩,卻已將她牢牢壓制在身下,一雙眼不錯目地緊緊盯著她看。

夏連翹被他看得渾身發毛,雙腿發軟:“等……”

少年玉面微紅,卻是垂下眼睫,修長有力的大手不容置疑地將她半個身子都折疊起來,一邊峻膝沈腰。

“等、等等!這個走向不對!”

“是你說的。”

他掐著她的腰便開始動,一下比一下鑿得更深,很快她就三魂丟了七魄,淚光漣漣,氣喘籲籲:“你現在分明才是惡狠狠的——”

她還欲說些什麽,他卻銜住她的雙唇,用力撬開她的齒關,烏濃漆黑的眼睫如小扇輕輕擦過她的眼皮。

第二日一早,天飄下了蒙蒙細雨,黛青色的山間山嵐湧動。

二人這才從山洞內並肩而出,往家中折返。

她主動自投羅網,以身飼君,淩守夷跟在她的身邊,哪裏還見昨日的疏冷別扭。

少年默默守衛在她身側,替她拂去這一路上的荊棘亂刺。

兩人方轉下山頂,忽然在半山腰瞧見松木遮掩之下一間碧瓦飛甍,琉璃瓦在雨絲下閃爍發光。

夏連翹站定腳步,看那重彩朱漆的廟宇,笑道:“那是你的真君廟。”

廟中的少年真君足蹬長靴,白袍銀甲,容色疏淡,通體彩繪已有些斑駁,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威風凜凜。

淩守夷只道: “嗯。”

說著,突然掣出一泓秋水也般的劍光,朝那廟宇當頭劈下,劍光過處,壁斷柱折。

夏連翹靜靜地看著神像倒下,原本雕梁畫棟的真君廟轟然一聲化作廢墟。

淩守夷英挺的眉眼淡漠,鏗鏘道: “此物不該留存於世間。”

凡間綿延不斷的香火信仰對於仙門中人而言是絕佳的供養,當初仙門為鞏固統治,二為延續受香火念力,曾在凡人界大肆修築廟宇。

這些年來,但凡見到真君廟,淩守夷便會毫不客氣出手將其搗毀。

二人並肩而立,佇立煙雨中,看著廢墟之中倒塌的神像。

這世上不再有神。

沒有誰本該比誰高人一等。

又過千百年之後。

是夜。

天際電光閃爍,雷雲滾滾。

劫雷持續的時間並不長,很快便被劍光一一撕裂,天地之間,亮如白晝。

兩道遁光,如颯沓流星,扶搖而上,直入天際,破碎虛空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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